老舍的散文(新版多篇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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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舍的散文(新版多篇)

老舍散文之又是一年芳草绿 篇一

悲观有一样好处,它能叫人把事情都看轻了一些。

这个可也就是我的坏处,它不起劲,不积极。

您看我挺爱笑不是?因为我悲观。

悲观,所以我不能扳起面孔,大喊:“孤——刘备!”我不能这样。

一想到这样,我就要把自己笑毛咕了。

看着别人吹胡子瞪眼睛,我从脊梁沟上发麻,非笑不可。

我笑别人,因为我看不起自己。

别人笑我,我觉得应该;说得天好,我不过是脸上平润一点的猴子。

我笑别人,往往招人不愿意;不是别人的量小,而是不象我这样稀松,这样悲观。

我打不起精神去积极的干,这是我的大毛病。

可是我不懒,凡是我该作的我总想把它作了,总算得点报酬养活自己与家里的人——往好了说,尽我的本分。

我的悲观还没到想自杀的程度,不能不找点事作。

有朝一日非死不可呢,那只好死喽,我有什么法儿呢?

这样,你瞧,我是无大志的人。

我不想当皇上。

最乐观的人才敢作皇上,我没这份胆气。

有人说我很幽默,不敢当。

我不懂什么是幽默。

假如一定问我,我只能说我觉得自己可笑,别人也可笑;我不比别人高,别人也不比我高。

谁都有缺欠,谁都有可笑的地方。

我跟谁都说得来,可是他得愿意跟我说;他一定说他是圣人,叫我三跪九叩报门而进,我没这个瘾。

我不教训别人,也不听别人的教训。

幽默,据我这么想,不是嬉皮笑脸,死不要鼻子。

也不是怎股子劲儿,我成了个写家。

我的朋友德成粮店的写帐先生也是写家,我跟他同等,并且管他叫二哥。

既是个写家,当然得写了。

“风格即人”——还是“风格即驴”?——我是怎个人自然写怎样的文章了。

于是有人管我叫幽默的写家。

我不以这为荣,也不以这为辱。

我写我的。

卖得出去呢,多得个三块五块的,买什么吃不香呢。

卖不出去呢,拉倒,我早知道指着写文章吃饭是不易的事。

稿子寄出去,有时候是肉包子打狗,一去不回头;连个回信也没有。

这,咱只好幽默;多咱见着那个骗子再说,见着他,大概我们俩总有一个笑着去见阎王的,不过,这是不很多见的,要不怎么我还没想自杀呢。

常见的事是这个,稿子登出去,酬金就睡着了,睡得还是挺香甜。

直到我也睡着了,它忽然来了,仿佛故意吓人玩。

数目也惊人,它能使我觉得自己不过值一毛五一斤,比猪肉还便宜呢。

这个咱也不说什么,国难期间,大家都得受点苦,人家开铺子的也不容易,掌柜的吃肉,给咱点汤喝,就得念佛。

是的,我是不能当皇上,焚书坑掌柜的,咱没那个狠心,你看这个劲儿!不过,有人想坑他们呢,我也不便拦着。

这么一来,可就有许争人看不起我。

连好朋友都说:“伙计,你也硬正着点,说你是为人类而写作,说你是中国的高尔基;你太泄气了!”真的,我是泄气,我看高尔基的胡子可笑。

他老人家那股子自卖自夸的劲儿,打死我也学不来。

人类要等着我写文章才变体面了,那恐怕太晚了吧?我老觉得文学是有用的`;拉长了说,它比任何东西都有用,都高明。

可是往眼前说,它不如一尊高射炮,或一锅饭有用。

我不能吆喝我的作品是“人类改造丸”,我也不相信把文学杀死便天下太平。

我写就是了。

别人的批评呢?批评是有益处的。

我爱批评,它多少给我点益处;即使完全不对,不是还让我笑一笑吗?自己写的时候仿佛是蒸馒头呢,热气腾腾,莫名其妙。

及至冷眼人一看,一定看出许多错儿来。

我感谢这种指摘。

说的不对呢,那是他的错儿,不干我的事。

我永不驳辩,这似乎是胆儿小;可是也许是我的宽宏大量。

我不便往自己脸上贴金。

一件事总得由两面瞧,是不是?

对于我自己的作品,我不拿她们当作宝贝。

是呀,当写作的时候,我是卖了力气,我想往好了写。

可是一个人的天才与经验是有限的,谁也不敢保了老写的好,连荷马也有打盹的时候。

有的人呢,每一拿笔便想到自己是但丁,是莎士比亚。

这没有什么不可以的,天才须有自信的心。

我可不敢这样,我的悲观使我看轻自己。

我常想客观的估量估量自己的才力;这不易作到,我究竟不能象别人看我看得那样清楚;好吧,既不能十分看清楚了自己,也就不用装蒜,谦虚是必要的,可是装蒜也大可以不必。

对作人,我也是这样。

我不希望自己是个完人,也不故意的招人家的骂。

该求朋友的呢,就求;该给朋友作的呢,就作。

作的好不好,咱们大家凭良心。

所以我很和气,见着谁都能扯一套。

可是,初次见面的人,我可是不大爱说话;特别是见着女人,我简直张不开口,我怕说错了话。

在家里,我倒不十分怕太太,可是对别的女人老觉着恐慌,我不大明白妇女的心理;要是信口开河的说,我不定说出什么来呢,而妇女又爱挑眼。

男人也有许多爱挑眼的,所以初次见面,我不大愿开口。

我最喜辩论,因为红着脖子粗着筋的太不幽默。

我最不喜欢好吹腾的人,可并不拒绝与这样的人谈话;我不爱这样的人,但喜欢听他的吹。

最好是听着他吹,吹着吹着连他自己也忘了吹到什么地方去,那才有趣。

可喜的是有好几位生朋友都这么说:“没见着阁下的时候,总以为阁下有八十多岁了。

敢情阁下并不老。

是的,虽然将奔四十的人,我倒还不老。

因为对事轻淡,我心中不大藏着计划,作事也无须耍手段,所以我能笑,爱笑;天真的笑多少显着年青一些。

我悲观,但是不愿老声老气的悲观,那近乎“虎事”。

我愿意老年轻轻的,死的时候象朵春花将残似的那样哀而不伤。

我就怕什么“权威”咧,“大家”咧,“大师”咧,等等老气横秋的字眼们。

我爱小孩,花草,小猫,小狗,小鱼;这些都不“虎事”。

偶尔看见个穿小马褂的“小大人”,我能难受半天,特别是那种所谓聪明的孩子,让我难过。

比如说,一群小孩都在那儿看变戏法儿,我也在那儿,单会有那么一两个七八岁的小老头说:“这都是假的!”这叫我立刻走开,心里堵上一大块。

世界确是更“文明”了,小孩也懂事懂得早了,可是我还愿意大家傻一点,特别是小孩。

假若小猫刚生下来就会捕鼠,我就不再养猫,虽然它也许是个神猫。

我不大爱说自己,这多少近乎“吹”。

人是不容易看清楚自己的。

不过,刚过完了年,心中还慌着,叫我写“人生于世”,实在写不出,所以就近的拿自己当材料。

万一将来我不得已而作了皇上呢,这篇东西也许成为史料,等着瞧吧。

老舍散文之习惯 篇二

不管别位,以我自己说,思想是比习惯容易变动的。

每读一本书,听一套议论,

甚至看一回电影,都能使我的脑子转一下。

脑子的转法像螺丝钉,虽然是转,却也

往前进。

所以,每转一回,思想不仅变动,而且多少有点进步。

记得小的时候,有

一阵子很想当“黄天霸”。

每逢四顾无人,便掏出瓦块或碎砖,回头轻喊:看镖!

有一天,把醋瓶也这样出了手,几乎挨了顿打。

这是听《五女七贞》的结果。

及至

后来读了托尔斯泰等人的作品,就是看了杨小楼扮演的“黄天霸”,也不会再扔醋

瓶了。

你看,这不仅是思想老在变动,而好歹的还高了一二分呢。

习惯可不能这样。

拿吸烟说吧,读什么,看什么,听什么,都吸着烟。

图书馆

里不准吸烟,干脆就不去。

书里告诉我,吸烟有害,于是想烟,可是想完了,照样

点上一支。

医院里陈列着“烟肺”也看见过,颇觉恐慌,我也是有肺动物啊!这点

嗜好都去不掉,连肺也对不起呀,怎能成为英雄呢?!思想很高伟了;乃至吃过饭,

高伟的思想又随着蓝烟上了天。

有的时候确是坚决,半天儿不动些小白纸卷儿,而

且自号为理智的人──对面是习惯的人。

后来也不是怎么一股劲,连吸三支,合着

并未吃亏。

肺也许又黑了许多,可是心还跳着,大概一时还不至于死,这很足安慰。

什么都这样。

接说一个自居“摩登”的人,总该常常携着夫人在街上走走了。

我也

这么想过,可是做不到。

大家一看,我就毛咕,“你慢慢走着,咱们家里见吧!”把

夫人落在后边,我自己迈开了大步。

什么“尖头曼”“方头曼”的,不管这一套,

虽然这么谈到底觉得差一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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